人口政策,向来都是一个放在枱面上的重要政策问题。回归之后,每一届政府都是摆出相当重视的姿态,而在政策上也各自有一些新的措施;但却没有一个全面而持续落实的计划。而就算在政策目标上,亦缺乏一个共识。
曾荫权担任行政长官时,曾经提出要将香港建立成为一个1000万人口的大都会。曾荫权在2007年6月接受英国《金融时报》采访时表示:“我们决不能允许人口老化,继而缩减。要保持竞争力,我们必须成长。像纽约和伦敦一样,我们有基本条件,可以成立全球性金融中心,为1000万人口谋求相当好的生活。”但往后的政府,甚至社会舆论,就很少再强调1000万这个目标。
当然,要科学地论证“1000万”这个数字从何而来,是可以反覆争拗。惟过去10多年,楼价高、居住质素差等问题,一直困扰香港人。以当时还未够700万的人口规模,大量香港市民已经要住几十呎的“劏房”、几百呎的“豪宅”。如果人口在中期内,例如10年到20年间上升到1000万,那香港的楼价和居住质素会恶化到什么地步?是由“劏房”再演化为“床位”?还是“豪宅”的面积由600呎下调到300呎?居住问题可能都是大家内心深处的阴影,1000万人口这目标也引不起社会讨论,更难言是香港人口政策的目标。
世界各国都重视人口政策,因为人是构建一个国家的最重要因素,但香港跟其他主权国家不一样。其他国家以“国民”为最基本,也是最主要的构成部分。香港只是一个特别行政区,所以没有其本身的“国民”身分;但在一国两制下,中国内地的中国公民又不能完全自由地在香港定居和工作,而有权在香港工作和定居的又不一定是中国公民。所以构成香港人口的主体,只是“永久居民”这一个概念;就算是同属永久居民身分,他们对于香港这地方的长远打算也不一样。
在港外籍人士原居地才是“家”
在疫情之前,香港拥有全亚洲最大的法国社群,他们可通过以工作签证的方式在香港工作和居住,连续7年之后可以成为香港永久居民。他们也可能叫自己做“香港人”,惟本质上与“生于斯,长于斯”,甚至“老于斯”的香港人并不一样。
许多外籍人士,他们来港生活,主要是因为工作关系。他们对香港会有一份浓厚的感情,但他们没有打算永远地在香港留下。更直白地说,他们的原居地才是他们的“家”。他们可以称香港是他们的“第二个家”,但我和大多数本土香港人,都视香港为唯一的家。“唯一”和“第二”,压根儿就有很大的分别。
这个分别,不止是情感上的分别。在讨论人口政策时,我们也要搞清楚,我们人口政策的目标是什么?我们在人口政策讨论的所谓“人口”,是什么含义的人口?曾荫权口中的所谓1000万人,是以什么成分来组成?
吸引内地青年扎根不需孕妇来港产子
以新加坡为例,目前人口有560万,但永久居民只有400万,其中拥有“国民”身分的更只有350万。如果曾荫权真的希望把香港建成1000万人口的大都会,这1000万应该如何组成?如果只是从经济利益着眼,那不妨参考新加坡的模式,大量输入非永久性居民的外劳,又或者增加工作性质的永久居民,而不必有劳内地孕妇来到香港这1100平方公里产子。
以个人的工作经验所得,要在外地聘请员工到香港工作并不困难,个人理解的原则有二:一是非基层工种,换句话说是对香港经济有一定重要性;二是无法在本地找到合适人选。这些要求本身并不严苛,如果政府真的有既定政策目标吸引更多外地人士来港就业工作,适度再放宽这个工作签证的要求即可。
事实上,内地来港就读大学的毕业生可以在港自由找寻工作;而可以留港找寻工作的期限一再延展,其实就是变相降低申请“工作签证”的做法。而香港吸引内地学生来港就读的计划,也成为扩大香港华裔永久居民的其中一项可行策略。从务实和效用的角度来看,吸引一个20岁的内地青年来港就读,然后落地生根做香港人,当然比吸引孕妇来港产子,一等20多年才可以工作有经济效益得多。
内地学生不愿留港非居留政策问题
但就算如此,在港毕业的内地学生,也愈来愈多不愿留港发展,更不要说转换身分成为永久居民。一名外国公民,在香港工作7年,即可申请成为永久居民,而不必放弃原居地的国籍。来港读书的内地学生,一旦申请成为香港永久居民,即要放弃内地的户籍。内地经济发展快速,这也令他们在做决定时左思右想。
就算这些毕业生不申请成为香港永久居民,他们继续留港工作,从经济着眼,其实对香港无甚影响,因为跟外国公民在港工作一样,通过工作为港所用,他们的贡献一样算入GDP(本地生产总值)。但愈来愈多的内地毕业生是连留港工作都不愿意,那就不是居留政策本身的问题了。(文章仅代表个人立场)
张志刚一国两制研究中心总裁、全国政协委员